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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原理》画册发布对谈回顾

2021年10月21日,“希望的原理”总策划之一,上海大学文化研究系系主任罗小茗老师与中间美术馆助理策展人黄文珑在第六届abC上海艺术书展上举行了《希望的原理》画册发布对谈。在对谈中,罗小茗老师回顾了“希望的原理”展览概念的缘起、与中间美术馆合作策展的体验,并结合她长期对“未来”议题的关注探讨当下对未来想象的困窘和缝隙。

 


《希望的原理》画册发布对谈现场

 

以下是对谈内容回顾:

 

黄文珑:我们本次对谈的背景是“希望的原理”展览及画册的发布。这本画册包含了由中间美术馆馆长卢迎华女士撰写的前言,总策划与策展团队成员的六篇策展文章,以及展览平面图、参展作品介绍、艺术家列表、延伸阅读等。回到展览的主题上,想请问罗老师为什么会关注到“未来”这个议题?

 

罗小茗:我们认为怎么看待未来应该成为一个更具公共性的话题。当下,中国对未来议题的讨论已经被资本和经济的力量垄断了。一想到未来,我们头脑中会出现非常具象的、由科技公司提供的画面——我们应该对未来展开更为批判的讨论,寻求向普通人打开的未来。

 

黄文珑:是的,在整个展览筹备过程中,我们分为四个策展小组,沿着“未来”的主题从不同的方向寻找作品。我们邀请了罗小茗老师到馆内和我们进行头脑激荡,看作品,讨论想法方向,罗老师回到上海后我们也进行了多轮线上讨论与作品筛选。

 

罗小茗:对,在挑选作品的时候,我观察到艺术家常以批判性视角审视日常生活。他们主动反抗、调侃当下对未来的认知。但他们的作品并非提供了一种解答,而是松动现有的对未来的想象。

 

“未来语法的危机”

 

黄文珑:罗老师,您的策展文章是从“未来语法的危机”切入讨论未来的,那么请问“未来语法的危机”具体是什么呢?

 

罗小茗:我认为无论是建国后的社会主义建设期还是改革开放以后与世界接轨、将西方的自由民主作为基本的乌托邦图景去拥抱的时候,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的社会已经习惯了一个明确的未来的状态——我们要么拒绝它,要么拥抱它。然而2008年之后,尤其现在受到疫情影响,世界各国都体会到了未来的高度不确定性。以前不会产生疑问的概念现在都变得模糊不清,让人产生怀疑。

 

语法的功用在于把主语、谓语、宾语等以一种确定的、大家能够达成共识的方式串联起来。而现在这种有关未来的语法被松动了。布洛赫的《希望的原理》讨论了如何在“希望尚未”的状态中去把握、理解它,而不仅仅是拥抱或者占有对未来的想象。这便是我想把有关未来的语法提出来,邀请大家一同讨论的契机——我们在策展的过程中深感我们将事关生命意义的未来图景让步给了不允许我们参加讨论的力量。布洛赫在《希望的原理》一书中讨论希望时,也并没有描述一个固定的未来的形状。我们在此通过“希望”讨论未来,是期待在寻找“希望”的过程之中,找到一些可以重拾信心的东西——这应该是“希望的原理”的一个基本面貌。现在年轻人可能会习惯以假想的方式脱离某种困境,比如“佛系”这个命名,可以为自己的不行动寻求到某种借口,而平常的消极感受被“标签”释放了,从而接受了自身的状态,分散了对于其本身矛盾性的关注。但假想只是在加速我们被动接受的过程。“希望的原理”会希望你在这种怀疑、犹豫的暧昧状态中,展开自己的思考。

 

黄文珑:确实,虽然我们的展览名为“希望的原理”,但其中很多作品是包含了绝望、失望、痛苦和怀疑等面向的,毕竟希望只有在负面情绪存在的情况下才更为真实。

 

罗小茗:是的,面对比较冷酷的现实,是以绝望还是希望的态度去与它发生链接,这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借用艺术作品探索希望的影响

 

黄文珑:那么您在策展的过程中,有哪些作品给您留下深刻印象呢?

 

罗小茗:首先是王西彦的《神的失落》,在四版不同的前言中,他展示了现代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如何思考生活和命运的。我们可以看到,他在中国现代化的过程中,与希望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对他而言,希望容易被打碎,但他又要怀抱希望活下去。这是一个非常真实的状态,这些写作向我们展示了知识分子和幸福、希望的关系是什么,里面包含了社会、政治、历史等多层因素。

 

王西彦《神的失落》封面与“自序”节选
在此展出的书目版本为1983年江苏人民出版社版

 

陈呈毓的《云气平衡》也是一件有趣的作品,在其中,云是比喻也是实体存在。它被影像具像化,揭露了每个人都参与到云图像的制造之中的现实,也提示我们的生活和不断堆积的云息息相关。日常生活的点滴累积,以生动的天气预报的方式呈现出来,令这一作品成为诙谐地展示自然、技术与人关系的集合体。

 


陈呈毓,《云气平衡》,2018,录像装置,19’12”

 

好好先生在《陶氏做了一件对事儿》中假冒陶氏工厂发言人接受BBC采访的实践也启发了我们怎么理解希望。在这一事件中牵扯的各方角色:陶氏化工厂、抛售股票的人、受害者的家属们……需要突然面对被制造出来的希望,重新定位自己的位置。当之前的确定已经不再确定后,希望便从中而生。

 


好好先生,《陶氏做了一件对事儿》,2004,录像,5’29”

 

《大同大张》的邮寄艺术并不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呈现,而是想法传递的方式,是非扁平化的。大同大张在没有很多资源和关注的状况下,一直在将自己的想法观念传递给批评家、艺术界,仍有持续的动力和可实施的步骤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一手段,即塑造难以实现的艺术,是与当时对艺术的理解反其道而行的。

 


大同大张,《邮寄艺术》,1997,打印,13张

 

我认为这些些作品推动了我们去真实地面对希望对我们造成的影响。我们希望通过这个展览去标识“希望”的另外面向,启发受困的当下。

 

策展过程中的思考

 

黄文珑:回到展览合作上,罗老师之前也多次参与到我们的展览之中,比如您曾为“快乐的人们”展览写作“推理世界/说明书”,也合作编纂了“自我批评讲义”。请问您这次与中间美术馆策划展览的过程中有什么新的收获呢?

 

罗小茗:作为一名文化研究的学者,我很愿意和中间美术馆合作,每次合作都收获颇丰。参与中间美术馆的项目能帮助我从研究的框架中跳出来,厘清思路,摆脱学界的脉络,而从更有现实感的方面把握问题。因为美术馆更具有公共属性,而身处学界的学理之中,我有时会忘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美术馆同样也会对选择更为开放,比如迎华很愿意用“希望的原理”,这部布洛赫哲学巨著的题目作为展览题目。同时,我们在《希望的原理》画册后面也提供了延伸阅读,这样的工作对我而言,也是很好的契机,它推动我考虑,如果现在我们要重新开放未来,需要首先认识它的哪些属性呢?

 


《希望的原理》画册中的“延伸阅读”部分页面

 

我在与年轻一辈的策展人交流的过程中,也在观察他们是如何理解希望的。他们似乎更认为希望是正面的,是在绝望之中散发光亮的东西。但我也意识到每代人会有自己的时代特征,他们要承受前一代人的失望同时又要对接下来的日子抱有希望。这也促使我去思考不同代际间应该如何更好地理解和沟通,如何共同培养出在失望和绝望之中不丢失自我的能力。我是在与大家沟通的过程中,才不断完善和丰沛这些意识的。

撰文:周博雅
微信排版:王任

Museum Seni Luar Dalam Beijing